【瓶邪】清明👬
雨在下着,时大时小,却不曾停歇。
清明节的天色一如既往地阴沉灰暗,雨连成串落在西湖,涟漪不及凉风带起又抚平,已被再次袭来的水滴拍散了。
我们三个在清明节的前一天晚上回了杭州,气温远比福建安逸凉快,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我本来只穿了短袖,幸亏闷油瓶给我带了件外套,才没在突然而至的低温里投降。
伙计开着车来接我们,胖子坐在副驾驶跟他侃大山,我和闷油瓶坐在后座一人一边,无言的看着窗外这些街道的变化,他手撑着车窗,黄色路灯的光在他脸上不停变换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
进了城区就开始堵车,有附近省市开来杭州短途旅游的人,也有我们这样回来上坟的本地人,一路地开近了西湖边,断桥外已经有巡警和志愿者在疏导游客了,就往年来看,断桥离真要断的时候不远了。
即使还没有完全开始放假,今天已经有不少的游人走在西湖边,白堤两旁绕在树上的灯亮了,夜景很美。我从来没坐过那种游客的小车,以前却天天听着它的广播。横冲直撞地找缝插进去,想早些送完这一批客人。
本来打算今晚带胖子和小哥来绕着西湖溜达一圈的,结果刚到铺子里看了一下还没坐下,就被老妈一个电话喊回了家。忙活了一个晚上,我直接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等我转醒,已经换了睡衣睡在床上了。
给闷油瓶微信发了个在哪,他也没回我,过几分钟就直接开了我房门,看我房里还是一片漆黑,“开灯了。”然后给了我三秒的挡眼睛时间开了灯。
“我妈让你怎么睡?”我房里这是个单人床,客房就只有一个,我妈应该让这两兄弟挤一起,想想还有点心疼闷油瓶。
“跟你睡。”闷油瓶似乎看出了我的幸灾乐祸,不过不在意地回了我。
“哦?”我夸张的疑问了一句。“我这是个单人床。”
闷油瓶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身体力行地跨了两步往我床上一躺,手一把搂了我进怀里,我就睡在正中间,这厮竟也能纹丝不动地牢牢睡在床上。好吧,随便大佬吧。
我怕他掉下去,侧边躺了一点,手搂上了他的腰,他的衣服凉气逼人。“你刚刚在干嘛呢?”
“搭花架。”闷油瓶一边说一边把我手放回被子里,我又伸出来,“我又不冷。”还给他搓了搓手臂。
“我妈让你搭的?”他摇了摇头,哦,那看来是自己主动的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前段时间闷油瓶自己就给我妈寄了特产,我还是从我妈的朋友圈里看到的。胖子看了连说一个姑爷半个儿,夸闷油瓶大有长进。
我给了胖子一个白眼,其实我们都清楚闷油瓶什么都懂,世俗规矩,为人处事,他比谁都看的多,只是他不会在一般人身上浪费时间做这样的事。
一想到他一声不吭的去阳台上吹着冷风帮我妈搭那个费力的大木架,就一阵感动从心头起,凑上去亲了两口又蹭了蹭他的鼻子。
“弄完了没,完了就换衣服睡觉了。”
“还差一点。”他把我手又放进被子,又把被子给我拉到脖子,走了出去。
过会儿闷油瓶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进来了,我赶紧给他移开了一个位置,他躺进来,让我枕着他手。我还在想明天要不要带他和胖子去西湖玩玩。
“明天咱们去西湖么?早上我上坟回来就去?”我抬眼看他。
闷油瓶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夜空,平静道:“明天下雨。”
“就是下雨才去,不然人多到挤不进去,难得回来一次嘛。”他听了嗯了一声。又随便聊了几句。
“小哥把灯关了睡觉,”我推了推他。闷油瓶起身把灯关了,然后打开了门,我好奇:“怎么了?”
“阿姨其实没让我跟你睡。”
好你的闷油瓶现在知道逗人了。没等我炸,把门一关扬长而去了。
第二天去上坟回来的途中开始下雨了,等我到家的时候只剩闷油瓶在家里,胖子已经出去玩了,跟我爹妈打了招呼带上伞就出门了。
我们各打了一把伞,沿着我记忆里的路线找西湖。两三年的时间让这个城市变化很大,要跟着路牌走。
一路上我就跟闷油瓶讲我小时候的事,在这些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上发生的一切,我以为我早就忘记了,现在却又历历在目。
回想起十多年前这个时候我还在感叹胖子气氛烘托的重要性,然而现在我也习惯了单独和闷油瓶相处,即使沉默也觉得自在。
闷油瓶来杭州的次数不算少了,有些路我不知道他甚至可以找到。七拐八拐地从一个景点穿梭到另一个景点,西湖离我们不远了。
跟昨天不一样,今天的行人没有因为下雨减少半分热情,顶着风雨捏着花拍照的人比比皆是。
我们沿着北山街慢慢晃荡着。
奈何人实在太多,还总有人停在前面拍照,大路上时不时也有汽车驶过去,溅起的水让人躲避不及。我索性关了伞跟闷油瓶挤在一起,不然说话得靠吼。反正湖边的妖风让你独自打伞都能湿透肩膀。
到了游船码头,我去排队买了两张票,料到闷油瓶从前也没有看过一块钱纸币背后的图案来源,就准备去看看。
跟着木船晃晃悠悠,听着导游蹩脚的普通话,吹着湖面的风,惬意无比。
在岛上远远的看见了隐匿在乌青雨雾背后的雷峰塔,只有朦胧的轮廓,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白娘子传奇,不过我没有什么心情去看,昨天在车上听伙计说那里挺无聊,塔里安了电梯。
我们又顺着原来的路线回到了码头。换了条路向着孤山路走,街道拥挤异常,不过我也没看到闷油瓶有些什么反感的迹象,反而有点若有所思。
我想起了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也是他当年离开的那条路。我在楼外楼看着他消失在路的尽头,跑出去追了一整条北山街,累的撑着膝盖喘粗气,他却消失了。
我抵了抵他肩膀,“想起了么,你是怎么把我丢在这的?”
在雨的淅淅沥沥声里,一切的喧嚣吵闹都被隔绝了,只剩清晰的嘀嗒声,和伞内伞外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闷油瓶没说话,伸手把我肩膀搂进来了一点,又放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太执着于我和他各自的目的,忽略了很多重要的线索,他说我似乎是他在世上能找到的唯一联系,这句话本身就很微妙了。他千里迢迢找我告别,这件事本身就非常耐人寻味了,只是那时候的我想的太浅薄了。
我们彼此用了十年才最终可以像今天一样,就是慢慢的走着,漫无目的的撑着伞,靠得紧紧的在人山人海里闲散的被挤的歪东倒西,不为了拍照,也不为了纪念自己来过这个城市,仅仅是单纯的故地重游,打发着时间,呼吸潮湿的空气,享受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
现在走在这条路上,突然想不起我曾经经历了什么,好像从那个我气喘吁吁的夏天自然而然过渡到了来年的春天,冬天是一个皑皑白雪覆盖的漫长却永远过去了的东西而已。
“你不知道,我当时跑的多累。”我感觉我的调侃都变了味,像是撒娇一样了,让我自己一阵恶寒。
“请你吃饭。”闷油瓶冷不丁回复了我这么一句。“楼外楼?”我笑道。
路过铺子我们也没停下,径直走了下去,向着楼外楼前进。
楼外楼几年不来,外面已经重新装修过,门口有不少对着大雨满面愁容的人。
我跟在闷油瓶后面,他找了当年我们吃饭的靠窗边的那个位置。打开烫金皮质的菜单,他随便翻了翻,报了几个菜名。当年我点的那些菜,一个不差。
感情你小子都记得啊,一会儿老子感动了哭给你看信不信。
告别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天色阴郁,乌云重的像是要沉下来一般。
今天大雨下了,那时的乌云落下来了。
……
吃到一半胖子的电话打进来,问我们俩跑哪鬼混了。我叼着肉含糊不清的说:“小锅在亲哦呲饭。”
胖子又问了地址,结果嫌远,车又难得开进来,还下着雨,放弃了千载难逢的小哥请客的机会,让小哥回来请烧烤。
也不知道闷油瓶这个身价七位数的人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从来不请客的,蹭我和胖子两个穷光蛋的,禽兽,吃我的饭住我的房子还睡我的人。
我登时的眼神可能变得有点扭曲,把嘴里的肉当成了这个老坏蛋在嚼。也不知道闷油瓶的肉吃了能不能长生不老?
闷油瓶还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大概是怕我一会儿想得太远忘记咬就咽下去给卡住,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故。他给我倒了杯水,又继续吃饭。
以前我曾说过他拿筷子的手非常稳和轻,是因为他其实使用的力气极大,将动作控制的精准。现在的他仍然是这样,但是我的关注点已经变了,以前没发现过他的手指节分明,看起来非常好看。
等我们吃完出来,懒得倒回去,就顺着孤山路走白堤,在断桥上差点被挤得摔下去,闷油瓶一把拉住我的手,周围人没有在意,闷油瓶就一直牵着我走出了桥,等到人群稍微松散就放开了。
虽然就这么短短的几十步路,我却觉得有种脸滚烫的感觉,热度从手一直烧到头顶,奇怪,明明哪里都摸过了。
“小哥你快站在那我给你照张相。”我拿起手机跳的老远,不想让他发现了,黑社会怎么能这么容易脸红。
——————————
会再来杭州的,这个可爱的城市(❁´◡`❁)*✲゚*
评论(9)